鸿叔沉默了一会，才缓缓开口：
“我们灵族，寿命可以说是近乎无限。只要有灵力存在，我们便可以一直依此生存下去。”
“因此我们族选择祭祀的方法并非世袭传承，而是采取选举禅让。”
陈云疑惑：“既然寿命长久，为什么不直接连任？”
鸿叔笑了：“世上没什么东西一成不变。少年一腔热血，中年勤勤恳恳，老年安稳享乐。”他顿了顿：“何况权力这玩意蛊惑人心的威力非同小可。”
“户枢不蠹，流水不腐。”鸿叔扯了个勉强搭边的例子。
“但凡事总有例外。”鸿叔语出惊人直接打自己脸：“望夕她父亲便是这个例外。他是迄今唯一连任的祭司。不得不说，他对于族里的事务管的的确很好。”
但凡事都有两面性。
“一个好祭司，成就一个烂父亲？”
“不，要是事情那么简单，我还用得着跟你讲？”鸿叔满嘴不屑。
陈云默然。
“洗耳恭听。”
“恭听个头。剩下的事情自己问望夕。那些事不是我该讲的。”鸿叔一把攥起酒杯，后又是一声干脆。
陈云这会是真给这大叔整得有气没地撒。
后来他们又聊起了过去，聊起了人生。
陈云却蓦然回味起自己在地球的事。
普普通通的平凡，却好像也没什么不好。
又有多少人在祈求着这种平凡呢？
我所烦心的事情，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。
陈云一下子止住了回想。
“那祭祀是什么时候开始？”忽然，陈云耍了个心眼。
“还有一个月。”鸿叔的声音这回已经充满了酒味。片刻后他却忽然问道：“祭祀......不对，你问这个干嘛？不，你知道祭祀？”
陈云浅笑，刚想解释，却忽然听闻一阵划破长空的钟声。
钟声悠扬漫长，在这寂静的夜晚却显得格外突兀。
“啧，这个时候......”面前的鸿叔起了身，椅子滑动的声音盖不过这份长鸣。
“鸿叔，咋了这是？”
“有人入侵。”
入侵？怎么入的？
陈云刚想发问，却听闻一声明晃晃的剑刃出鞘发出的摩擦声，才恍然意识到。
鸿叔这武器，怕不是一直都随身带着的。
“小鬼，你就先回去吧。剩下的话，明晚再聊。”
鸿叔的话音渐远，脚步却沉稳而庄重地踏在厚实的地上。经久不衰。
他的身影却在陈云脑袋里鲜明起来。
这幅场面，颇有我自横刀向天笑，笑了两声便去十步杀一人的豪迈。
真会耍帅啊，鸿叔。
陈云坐在椅子上，转起自己被酒精麻痹些许的大脑，感受着凉凉的晚风，听着逐渐停息的钟声，计算着自己到家里的距离。
眼前的黑暗逼迫着他去思考。
忽然那一刹，他仿佛感觉到了某种寂寥和孤独。就好像，即使他身处其中，却仍旧格格不入。
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实力去帮助他们。
起身，忽地一阵凉风吹来，陈云只觉寒冷，下意识裹紧了点衣服。
他摸着墙走到门口，刚跨过门槛，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叫。
声音很是耳熟——陈云刹那间做出判断，抬起脚迅速朝着屋内赶去。
“吟风。”轻唤一声，陈云感觉到手中的分量，心下倒是松了些。
也仅仅只是一些罢了。
陈云循着记忆摸回房间——房间的对门便是望夕的屋子。但此刻，陈云却听到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声音。
原本的蝉鸣，风吟，以及浅浅的水流声被一道慌乱的脚步声覆盖。
那脚步声就在门后。
忽然，那脚步声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，归入平静。
但陈云可顾不上犹豫，脚下步伐依旧缓慢自然，手上动作却截然不同。
故作不知情的陈云漫步到门口，那刹那仿佛空气凝固，万物皆归于寂静。唯有自己的脚步声，以及那扇门之后的心跳声。
心跳声。
为什么能听见？
陈云此刻脑袋里却冒出了些无关的想法。
然而不顾其他，陈云意识却忽然展开于一片图景之中。这片图景看不到，却胜似看得到。他看得到门口后面有个人静悄悄的靠在门旁，看得到望夕似乎晕厥在床上。
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知之中。就像上帝给他关上了心灵的窗户，他却依靠着各色各样的声音气味来构造出了相差无几地世界。
他能看到平常看到的世界。
一步。
两步。
陈云抬手伸向门把。
骤然，他听到门对面的呼吸也在刹那停止。
然鹅。
他故意收回手，心里盘算着时间，接着......
吟风。
二话不说，一剑直接刺穿木门，接着便是穿透血肉之躯的特殊手感。
运气好，没有刺到硬骨头上。
陈云不自觉感慨着，下一步抽出吟风，顺势后退几步后猛然加速，籍以自身惯性狠狠地撞在门上。
然后一下子把门撞开。
门后的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，猝不及防被这一撞给撞蒙了些许。
陈云并未犹豫，借着重重的喘息声，他抬手便又是一剑，没有任何花招。
“你是......人类！！？”对面传来的惊呼，紧接着陈云便又感觉到吟风身上传来的手感。
空的。
陈云没有停顿，接上吟风随身转体便又是两剑。
然而对面的脚步声却蕴含着某种韵律，而他的两剑自然又是空了。
“啧。”陈云有些不耐烦。
对面这个入侵者多半是个新手，生疏的判断以及反应力，再加上现在他受了重伤......
陈云想趁人之危尽快解决。
他不知道他这种奇妙的感知什么时候会消失。
哪知对面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，紧接着便是窗户打开的声音，陈云丝毫没有犹豫，起步便直接冲向对方，抬手便再是两剑。
然而依旧刺了个空。
只勉强勾到了他的衣服，似乎勾断了什么。
接着便是窗外传来的脚步声，向着村子外迅速远离。
可恶。
会步法了不起是吧？
陈云放弃追逐。
他转身去看看望夕的情况。
舒缓的呼吸声。多半是没什么大碍。
陈云自然也松了口气，随机也不再出门，反手把门关了起来，捡起了对面掉下来的东西。
根据形状来看，像是个小锦囊。
他收了起来，摸索着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。
他准备当个老六，看看有没有第二个受害者会来到这个房间。
也顺便等着自己的这种特殊感知消失。
然而事情总是冲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。
村子外忽然爆出一声巨响，那声爆炸顿时惊醒了大半村里人。
陈云有些坐不住，他想起了鸿叔。
他又想到了自己身边的望夕。
踌躇纠结之际，门口忽然有了声响。
陈云心里一阵紧张，悄声站起，手中吟风紧紧握着。
接着门便开了。
“小夕还好吧？”
陈云蓦然一怔，听得熟悉。
是那个冷酷前辈。
只不过他这下的语气却与先前的他格格不入。
“没什么事。刚刚敌人已经逃走了。”
“......谢谢你了。”
陈云闻言一怔，有些意外。
“不用。外面的情况怎么样？”
“阵法已经开启，里面是安全了。外边敌人在集火一点想要攻破阵法。”兴许是因为望夕，他倒是少见的对陈云讲了许多没必要跟他说的。
“......我想出去看看。”
“......不，你留下来照顾小夕。我去就好。”他似乎又觉得不够有说服力，便又补了句：“很快的。”
陈云只得答应下来。
可他却又补了句：“别跟小夕说我来过。”
陈云刚想问，可他却已经闪身离开了房间。
下意识地，他看了看小夕，又偏头转向门口。
为什么呢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只得乖乖坐在椅子上，等待着自己那奇妙的感知能力地消失。
可直到太阳升起，他依旧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周围的一切动静。
后知后觉的他，恍然意识到——自己好像在视觉外的其他感官上有了突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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